“現在幾點?”
“最後期限就是今天?!”
“我只是晚了15分鐘,你幹嗎這么生氣?”
“我不想浪費我的生命——我真正的生活還沒有開始呢。”

procrastination-and-time聽上去很耳熟?我們曾經描述過的那些恐懼都交織在拖延者跟時間的關係中。許多拖延者生活在自己的時間中,他們的時間觀念通常跟“鐘錶時間”不同步。在這裡,我們將看一下什麼是心理時間,這樣你就可以對自己跟時間的關係有所了解,並知道它在你的拖延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客觀時間與主觀時間

哲學家和科學家從來沒有就時間的本質達成過一致意見。亞里士多德有一個著名的“倒樹疑問”:假如一棵樹在森林裡倒下,在旁邊沒有人的情況下,是不是會發出響聲?他對時間的理解同樣沒有確定的答案,他質疑道:如果沒有人來測定時間,時間還存在嗎?牛頓相信時間是絕對的,不管有沒有人注意到它,時間始終存在。康德指出,雖然我們不能直接認知時間,但是我們卻可以經驗到它。接著是愛因斯坦,他認為過去、現在和未來全都是幻覺。大部分拖延者都喜歡“時間是幻覺”這種概念,因為正是時間讓最後期限日益臨近。然而,不管它是不是幻覺,也不管我們是否喜歡它,時間一直在流逝。


古希臘人認為時間有兩個方面——鐘錶時間和沈浸時間,鐘錶時間之外的時間才有意義和價值。現代人對時間有一個相同的區分。 “客觀時間”是由鍾表和日曆來衡量的,它是不可更改的,可預知的:我們都知道每年都會有4月15日;電影在7點15分開場,如果你沒到那裡,你就錯過了開頭。每一個生日都標誌著你離生命的起點又遠了一年,離生命的終點又近了一年。

相反,我們對時間的流逝都有自己獨特的感覺,而這是不可量化的,也無從比較,這就是“主觀時間”,它是我們對於鍾表之外的時間的經驗。有時候我們感到時間過得很快;還有一些時候,時間又慢得像蝸牛爬。當你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無論是在互聯網上沖浪還是在裝飾你的愛車,或者賴床不起,時間都過得令人無法置信的快。但是當你在焦急地等待一個回電,或者在做一項你不喜歡的任務時,一分鐘感覺上去就像一個小時那麼長。

對時間有一個獨特的主觀感受可以使你對自己更具有一種獨一無二感,這為你的內在時鐘和你的生物節奏留出了空間,並對你在芸芸眾生中尋找自我感覺極為重要。主觀時間會幫助你擺脫那種依循季節週期變化而形成的線性時間觀。與那種被鐘錶時間束縛著的感覺不同,在主觀時間留出的彈性空間中,你可以更自由地呼吸。

主觀時間的一個變體就是“事件時間”,它指的是圍繞著一件事情的發生、發展而定位你的時間感。有時候,這些事件發生在大自然中,比如季節、潮汛、洪水或者風暴(例如,暴風雨之前和暴風雨之後就是這樣一對時間概念)。當你想“寫完這份記錄之後我要去參加一個會議”的時候,你使用的就是事件時間,類似的例子還有:“我把房子收拾好之後馬上要去機場”或者“晚餐後我要開始學習了”。

擺在我們每個人面前的挑戰是:將我們個人的主觀時間(當我們專注於某件事情的時候,它就是事件時間)跟具有不可動搖性的鐘錶時間這兩種時間整合到一起。如果我們足夠幸運,可以在它們之間達成無縫連接。我們在沉浸於某件事情的同時,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離開,為準時赴約而適時動身出發,而不會在妥協中失去誠信。或者,當我們在做一個週期較長的工程時,雖然最後期限還遙遙無期,也感受不到一丁點壓力,但我們還是按時開始工作。

很多拖延者生活在主觀時間和客觀時間的嚴重衝突中,不願意也不能認知到它們的時間概念與鍾表時間有著很大的差異。與那些能夠在主觀時間和客觀時間之間自由而流暢地出入的人不同,他們一直在其間掙扎。有些人把鐘錶時間看成無關緊要的,認為它不夠人性。有些人則始終處於時間混亂中,一開始似乎一切進展順利,但是因為突然之間發現時間不夠而暈頭轉向,而這樣的經歷只會在他們身上一再重演。對於時間的主觀感受是構成自我認同感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部分,實際上它跟你的文化和家庭背景、你的生物遺傳以及你的個人心理都息息相關。

時間對於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事實上,你對時間的主觀感受可能讓另一個人迷惑不解,甚至生氣發火,因為他也有他自己獨特的時間感,而且很可能跟你的大為不同。一個妻子可能質問她的丈夫說:“為什麼你去看壘球的時候總是準時而去看歌劇的時候總是遲到?”她的丈夫也許會這樣回答她:“你在開幕前20分鐘就到了劇場,卻認為我遲到,可是我坐下的時候,大幕正好拉開!”一個拖延者在4月15日的晚上沖到郵局去郵寄稅費,有人問他為什麼遲到,他說:“距離午夜還有5分鐘,我沒有遲到!”

當兩個對時間認識不一樣的人在一起做一些安排的時候,事情可能會令他們惱火不已。 “當我同意九點出發的時候,我的意思是9點之後10點之前(也就是9點30分左右),跟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我想我的妻子應該能夠明白我的意思。 ”一個建築師這樣說道,但是他的妻子從8點45分就已經準備好了,並開始在那裡不耐煩地看著手錶,到9點5分的時候,她對他講話的口氣已經變得怒氣沖衝了。

想要讓某人接受你的主觀時間注定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情,因為每個人與鍾表時間的關係是千差萬別的。你可以做到的或許是相互理解對方在時間概念上的不同,並以此達成某種妥協。

我們每個人的主觀時間感都是不同的,因為有很多因素影響到我們對時間的感受。大腦的生物基礎會影響到我們如何感知和處理時間。科學家已經發現了在全身的細胞層面上運作的“時鐘基因”,它們控制著一些像睡眠和甦醒這樣的人體日常活動。大腦有許多不同的時鐘基因,其中有一種主時鐘基因負責協調它們。時鐘基因可能讓某些人成為在早上工作效率特別高的人,而另一些成為夜貓子。通常,我們的大腦對時間都具有良好的判斷,但是我們對時間的感知也可能受到諸如注意力、情緒、預期和前後背景等因素的扭曲。具有多動症的人往往對時間沒有很好的判斷。對他們來說,時間過得特別慢,所以他們對時間間隔的概念要比一般人短,他們會出現典型的不耐煩情緒,並希望更快地變換節奏。

著名的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津巴多對時間感知進行了全面的研究,結果顯示:人們是參照基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不同坐標來感知時間的。如果你只是局限於其中某一個時間坐標,那麼你的生命觀就會發生偏差和受到局限。那些可以在三種不同的時間坐標參照中保持平衡的人最有可能適應社會發展的步伐,也更能夠充分地享受生活。

輕視未來就是時間感知失去平衡的一個例子,它會給現在製造麻煩。行為經濟學家和社會心理學家都觀察到這樣一個現象,當一件事或者一個目標其時間設定在很遠的將來(比如為孩子儲蓄大學教育基金,或者為自己創建一個適當的退休金賬戶),那麼它就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從而使這件事看上去沒有它實際上那麼重要。相反,一些時間很近的目標(比如為周末觀看決賽購買一台大屏幕電視機,或者在4月14日打理自己的稅收)則感覺上去更為清晰而緊迫。因此,即便現有的目標(購置電視機)沒有長期的目標(為大學或退休存錢)那麼重要,人們往往會急於去做即時的事情,而不做對未來很重要的事情。這被稱作“未來折扣”,它體現了人類的某些天性,也是為什麼拖延對人的影響會這麼大的原因。

在時間管理和時間協定的活動中,人們在時間感知和時間價值觀上的文化差異還會導致無序和誤解。一些研究顯示:美國人注重現在,注重青年,注重在最少的時間內做最多的事情,還注重迅速而及時地行動。相比而言,亞洲文化具有一個更為廣闊的時間觀念,他們會更多地將歷史和傳統以及長期的計劃納入考慮的範疇。在一些歐洲國家,比如法國、西班牙和意大利,遲到更容易被人接受,一般不會被人認為是一種不禮貌,而在美國,遲到是一種不禮貌。在中東、非洲和西班牙文化中,人們傾向於把時間看成是機動的、可伸縮的和自然的。他們希望同時參與到多種活動和交易中,他們對遵守時間並不十分講究。

不管我們的文化對我們的時間觀念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處理好個人時間與公共時間之間的關係,以便我們更好地與周圍的世界溝通與互動。

拒絕接受鐘錶時間、堅持遵行自己的主觀時間會讓你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也因而造成了你的拖延和延遲。按照自己的時間表以自己的方式做事情,感覺可以不顧後果而掌控時間,這樣做勢必會造成拖延,而拖延的其中一個功能就是給了你一種全知全能的幻覺:你可以掌控時間、掌控他人、掌控現實。但是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無法超越時間的規則,也無法避免喪失與限制,更無法抵擋變化和死亡。

全知全能是我們在年幼的時候都持有的一種幻想,當我們長大,遭遇到自己力量有限的現實時,我們必須在人生的各個發展階段處理好這個問題。如果人生對我們是仁慈的,我們就會不斷得到幫助,並慢慢開始承認我們的局限性,也開始明白我們人性的一面並不會貶低我們自身的價值,也不會讓我們面目可憎、無人關愛。

陷在另一個時間區域

帶著他們跟時間的獨特關係,拖延者對於時間的感知往往與他們所處的人生階段不相符合。例如,許多成人拖延者對於時間的認知仍然停留在青少年時期,而青少年對於時間的流逝是毫不在意的。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們卡在青少年的時間概念中,因為跟成人世界格格不入而陷入了工作、家庭、健康和財務等諸多問題之中。

有些人不允許自己想到將來。你有沒有想到過活在你現在的年紀?如果你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一直活下去,或者,如果你從來沒有想到你會變老,那麼,你就不會為自己的未來做準備,也不會為那些為你提供機會或保障的事情做決定。許多拖延者故意無視他們在當前的拖延會在將來造成什麼樣可能的後果,但是總有一個時刻,那時拖沓的此時變成了過去,而不去料想的將來變成了此時。

拖延幾乎總會設法在某一個人生階段抓住我們。在20多歲的時候推遲做出是否要孩子的決定,與你在靠近40歲的時候推遲做出這樣的決定,它們並不是一碼事。老是拖著不花時間去研究不同的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條款,這或許對30多歲的你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但是它將會對50多歲的你產生重大影響。當你的時間階段跟你的人生階段不能吻合的時候,你的拖延會將自己拖到一個大麻煩中。

時間迷失

不受時間限制(timelessness)的主觀感覺所產生的後果既是積極的又是消極的。海舍是一個32歲的單身婦女,她喜歡活在當下的感覺。當她在網上沖浪時,她感到自己似乎超越了時間的邊界,到了一個不受時間限制的領地,在那裡她可以遠離工作、家庭和文化加在她身上的要求和期許,她發現這是一種真正令她感覺舒暢的自由。

然而,海捨不受時間限制的感覺還延伸到了她的平常生活中,使她無視長期目標——她要花多長時間下多少工夫才能將自己打造成一個研究生學院的有力候選人?或者,她怎樣去發展一段長期關係以便為建立自己想要的家庭做好準備?她的新人待遇的工作收入太低,若不動用信用卡的話,她連購買手機或者筆記本電腦的錢都付不起。她看到朋友們在各自的事業中不斷進步,但是她連究竟從事什麼職業都還沒有選定。生活在不受時間限制的“現在”讓海舍感覺自由和獨立,但是這不能使她的生活真正向著未來邁進。

你或許已經註意到,不受時間限制的感覺往往發生在當你處於深深的愉悅或者玩得最開心的時候,富有創造性的時刻彷彿也是發生在時間之外。當你深深地沉浸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中的時候,你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在時間迷失的狀態中待上一個小時、一天或者一個星期都可以讓你煥然一新、創意無窮。

但是如果像海捨一樣,時間迷失成了你的生活方式,那就可能會產生嚴重的後果。無法分清有限和無限,會讓你在根本上失去方向感。就像在海舍的例子中,對她而言,時間是無限的,而無時間性會導致靜止不動,人就彷佛被卡在生活中而動彈不得。你甚至都沒有註意到在一切如舊的表像下已經過去了多少時間。雖然不受時間限制的感覺在眼前這一刻讓人感到寬慰和安全,但是拖延者必然會在將來為此付出代價,有一天他們會突然驚訝地發現生命已經無情地遠去了。

時間斷裂

不受時間限制的感覺讓我們對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的聯繫失去了辨別能力。拖延者竭力想要相信一個跟過去沒有聯繫的未來,你或許並不想辨認出上次那個拖延的“你”就是這次在某個期限內有一項工程需要完成的“你”。你或許想遺忘掉上一次的恐懼、焦慮和壓力,並預期這一次你將乘著能力與靈感之船一帆風順到達彼岸。

對一個嶄新的你的期待或許是誘人的,但是也可能是有問題的。在沒有接受過去的你與現在以及未來的你之間的情況下,你喪失了自我的連續感。如果你活在一個個分離斷裂的時刻中,你的時間就不能形成一個連貫的整體,那麼這樣的時刻就對你不具有真正的意義。

為了改變這樣的狀況,你首先得接受組成你生活的那些經驗。接著,你得接受負責做出改變的正是原來的那個你。奇怪的是,當你接受了原來的那個你,從自己真正所站的位置開始做起,你就更有可能成就一個嶄新的自己。

過去的好時光

喬許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成功中。他曾經是一個天才運動員,非常成功並受到歡迎。作為一個大學籃球明星,他希望自己一路走向NBA,但是一次膝蓋受傷結束了他的籃球生涯。從此之後,喬許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他開始到一家軟件公司做銷售,在那裡他為人友善,受人喜歡,但是卻老是錯過最後期限。他經常習慣性地推遲遞交他的銷售報告和出差票據,對銷售上的行政事務工作不屑一顧,他非常討厭那些獲得提升的或者為了一份更好的工作而跳槽的“小人”。他會抱怨說:“他們在自己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具有特殊意義的事情,從來沒有聽到過自己的名字在整個體育館迴響。”

喬許的自我形像都鎖定在過去,那時他是一個明星。但是不管他喜不喜歡,現實一直在逼迫著他。在妻子懷孕的時候他38歲,接著,他的父親心髒病發,一年之內就過世了。在父親的墓碑旁,喬許驚訝地發現自己拉著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已經人到中年。

我們可以看到,生活在過去或許會給你帶去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在令人應接不暇喘不過氣來的現實中,它為你提供了一個安全的港灣。對以往榮耀的回憶或者對將來成功的幻想都是應對痛苦的現實生活的一種緩沖和安慰。

不僅僅只有年輕才會生活在過去:任何年齡的人都可能會刻意迴避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中年人或許會推遲到醫院做身體檢查,因為他們不想面對自身生物機能下降的現實。人到中年,你或許期望你的身體還像20多歲時一樣,你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即便你依然活躍和健康,但是身體上的變化是不可避免的。很多50多歲的人推遲考慮自己的退休問題,也拒絕為自己的財務安全做相應安排,他們的言行表現得似乎他們會永遠在這個地方工作,而他們的餘生也會一直保持著同樣的精力。拖延使你提前避免了面對這樣一些與時間相關的事實:時間在不斷流逝;未來正在到來;你正在變老;在你一生中,你所能完成的事情總是有限的;其中最為殘酷的事實是——最終你將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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